五夷山密林,几路人马悄无声息的从不同方向朝着同一个地点进发——瓦窑岗。
瓦窑岗,地处五夷山腹地,东连上京,西通上元,是向西出回笼镇的必经之路。左侧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,右侧是幽深诡异的原始森林,阴风阵阵,鬼哭狼嚎。两头一堵,上天无路入地无门,真乃是杀人越货的好地方。
一间简陋的茶馆突兀的立于道旁,一杆“茶”字旗迎风猎猎作响,十来张方桌横七竖八的摆在门前,三三两两已坐满了人,有绫罗绸缎的行脚富商,有腰胯长刀的江湖豪客,也有期期艾艾的小姐丫鬟。一名干瘦的小二穿梭于座椅之间,给客人们倒茶端水,忙得不亦乐乎。
未时三刻,大地震动,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回笼镇方向快速而来,正在喝茶吃食的众人不由得停下动作,扭头循声望去。
只见浓烈的烟尘漫天卷地由远而近,一道雪白的身影陡然窜出浓烟,众人定睛看去,竟然是一匹雪白的战马,战马上是一名银甲小将,其后跟随大队的人马。人马并非是一列长龙,而是两头尖中间大,宛若一个棒槌,想必是在押运贵重之物。
片刻,大队人马以至茶馆前,那小将一抬手,中气十足道:“停,原地休整一刻钟!”
此处距离回笼镇已有四十余里,马上就要出回笼镇的范围,齐有成不敢大意,便命令人马休息,准备之后一鼓作气,在天黑的时候走出五夷山。
希律律——
令行禁止,人马停歇,一阵尖锐的嘶鸣,尤为刺耳。
茶客们下意识捂住耳朵,这才发现这一队人马远比他们想想的要多,足足百余人,一人一骑,全是骑兵,且纪律极为严明,一丝不苟。命令原地休整就真的是原地,甚至连马都未下,只是取下一侧的水袋猛地灌了几口,便犹如生根一般坐于马背上,眼观六路耳听八方,一副看谁都不像好人的模样。
眼尖的人,透过战马的缝隙,看到被保护在中间的东西,那是五辆宽大的马车,不过由于用漆黑的布匹遮掩,看不见到底押运的是何物。
一些茶客走南闯北,见识极广,一眼便看出此队人不好惹,不敢触其眉头,悻悻然闭上嘴巴,两耳不闻窗外事,一心喝茶。
有一部分茶客本就是回笼镇人,自然认出此队人马乃属齐府,心里不禁琢磨起齐府这般大张旗鼓,所为何事。
当然,大部分人也就图个新鲜,看个热闹,想着今后又有一份吹牛逼的资本了。
却是茶客中几名头戴斗笠的武人相互交换了眼神,右手缓缓摸向腰间的利刃。
便在这时,密林中钻出百十来名袒胸露乳手拿兵刃的大汉,为首的是一名光头胖子。这些人只是看了一眼茶客们,便不予理会,耀武扬威的走向那一队押运货物的人马。
就这样,两群人在官道上对上了,一群人闹哄哄乱作一团,一群人安静的可怕,即便是三岁小孩都能看出来那队人厉害,一些茶客不免在心头嗤笑:这群山贼是傻子不成,不知道谁给了他们勇气。
齐有成一见这群强人,就认出几个熟悉的面孔,外加上那辨识度极高的光头胖子,他猜出这一路人乃是大行山的虎王寨。不待示下,其身后百十来骑兵已抽出背后的长枪,一拉缰绳,马蹄雷动,战马长啸。
这一幕看得虎八王一颤,不由得打起退堂鼓,不过又想到身后的吴家,只得硬着头皮走了上去。虎八王身后的众匪也看到了这一幕,但财帛动人心,他门早已忘了生死,脸上全是狂热,直勾勾盯着战马后的马车。
虎八王大马横刀的立在路中央,微微仰起头,看着一脸淡定的齐有成,骂骂咧咧道:“此山是我开,此树是我栽,要想走着过,留下买路财!”说着,为了增加威慑力,还举起九环大刀呼呼舞了几下。
齐有成紧握银枪,策马缓缓走向虎八王,讥笑道:“虎八王,大家都是熟人,何须玩这套虚的。你若就此退去,依旧是横行大行山的匪王,你若是执意要战,那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忌日。”
言罢,一身后天一流的气势猛然爆发,血煞冲天,如同一只远古恶兽匍匐而行,择人而噬。
杀气如淘淘洪水奔流,众匪脸色巨变,终于回想起几年前被齐有成砍瓜切菜一般屠戮的噩梦,不由自主得双腿颤栗,向后一退再退。
虎八王了解手下皆是一群贪生怕死的货色,打打顺风仗还行,面对比自己还强还恶的人,只会认怂。
见手下皆生出退意,虎八王知道不能再拖了,当即怒喝一声:“黄口小儿,你虎爷爷今日就要试试你的枪是否有你那张嘴锋利,看刀!”
说着,大步流星,拖刀而行,速度越来越快,刀刃与地面摩擦带起一片火花,“刀”字出口,挥臂上斩,一道月牙状的刀光陡然而现,带着风雷之势劈向数丈外的齐有成。
原本还在围观的茶客,看着两伙人话不投机直接开打,感受到凛冽的刀意,哭爹喊娘的四散奔逃,作鸟兽散。辛苦众匪已被齐有成震慑住,没空管这些人,让茶客们借此机会逃了。
“雕虫小技!”齐有成轻蔑的道了一句,轻抖缰绳,胯下白马通灵,毫不畏惧的迎着刀光疾驰。
“疾如风!”
齐有成大喝一声,暗驭真气,贯通周身大穴,银枪舞动如龙,这一刻,一人一马仿佛融为一体,化作一道白色疾风,所过之处,风沙走石,气浪滚滚。
人马合一,军中武道最高境界,人即是马,马即是人,一往无前,无可阻挡。那刀光距离齐有成还有两丈的距离,怵然蹦碎,就连令其减速都做不到,根本不在一个档次。
一个交手,高下立判,虎八王碎了一口唾沫,面对锋芒正盛的齐有成不仅没有选择避让,反而逆势而上,横刀一斩,欲以手中大刀斩断马腿。
与此同时,大路旁不远处的一颗参天大树的树冠里,一大一小两双眼睛正暗中观察这场战斗。
“啧啧,这虎王八还挺聪明,竟然看出了疾如风的弱点!”一个稚嫩的女音小声嘀咕。
“哦!师妹,疾如风弱点是什么?”旁边一个低沉的男声好奇的问道。
这两人就是李修眉和吴为先了,他们其实早就到了,一直隐藏在暗处,准备伺机而动。吴为先虽然修为远在齐有成之上,但他主修剑道,对于军中武学了解甚少,反倒是李修眉因同为修习军中武道的缘故,对齐有成的弱点了若指掌。
李修眉揉了揉酸涩的眼睛,低声道:“告诉大师兄也无妨,反正你迟早会知道。齐有成所修的乃是血战四决,分别为,疾如风,徐如林,侵如火和守如山。疾如风乃是马上功夫,人借马势,气势如虹,一旦速度起来,简直无情。莫说是虎王八,你算是大师兄你,也讨不得好。然而其最强之处反而是其弱点,成也速度败也速度,若是再其势成之前以外力打断,人马皆伤,而最简单且行之有效的办法当然就是砍马腿。不过嘛……啧啧,大师兄,你找的人似乎不靠谱啊!”
李修眉点评的时候,似乎为了印证一般,虎八王憋住劲儿的一道横扫精准的斩在白马前腿的膝盖上,可预料之中情况并未出现,马腿不仅没有被砍断,反而发出令人牙酸的金铁之声,下一刻,膘肥体重的虎八王连人带刀被撞飞出去。
方才,刀刃与马腿接触的瞬间,一股强烈的震动沿刀身传至刀柄,虎八王只觉得虎口一麻,骇然巨力传来,右臂一阵刺痛,险些握不住大刀。
足足倒飞出七八丈远,虎八王在空中一扭腰,使出千斤坠的功夫,落地后又滑行了一丈有余才堪堪停住。他稳住身形,闷哼了一声,强运真气,将胸腹中的翻腾之感压下去。扭头一看右臂,殷红的血水从袖口渗出,这柄跟随他多年,饮血无数的九环大刀被蹦出了数道裂口,足见方才反震力道之大。
众山贼本就在打退堂鼓,现在瞧最强者虎八王都被别人一马脑袋怼了回来,立刻就忘了来这的目的,开始准备撒丫子开溜。钱是个好东西不假,但也得有命去享不是吗?
齐有成一击破敌,并未乘胜追击,而是猛地拉起缰绳,按下躁动的白马,驱马又退回了队伍前头,目光迅速在茶馆和密林中来回搜寻了两圈。他可没有忘记大伯齐大善人的告诫,虎八王不过是炮灰而已,真正要命的对手还隐藏在暗处寻找机会。故而,此时与虎八王缠斗实属不智,这也是遇见虎八王时并未第一时间动手的原因。
齐有成不想动手,可虎八王想啊,一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,二来输的太惨,若不讨回场子,保不准手下这些亡命之徒会生出“虎八王老了不中用了彼可取而代之”的心思。
老话说得好,人心野了,队伍就不好带了,就是这个道理。
虎八王越想心里越没底,虽然明知不敌,也不得不抄起大刀片子,大吼一声“兀那小儿欺人太盛!”莽了上去。
见虎八王再次提刀跨步冲了过来,大有一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感觉,齐有成就觉得脑壳痛。